我的分析
吉姆·鲍威尔就是一块牛皮糖。
这是小说开篇的第一句话,道出了这篇小说的主角——吉姆。
但何为牛皮糖?菲茨杰拉德先生并没有第一时间向我们解释,而是先写了六百多字的看似与故事无关“废话”,东拉西扯,回到主题,又谈到其他地方去,然后才向我们解释道:
“牛皮糖”这个称谓,倘若在整个还没有彻底瓦解的南部邦联,那可是一个人要耗费毕生精力、用单数第一人称不断变换着花样来演绎“虚度光阴”这个义同形不同的动词才能得到的——诸如,我眼下正在“虚度光阴”啊,我已经“虚度光阴”了,我今后还会“虚度光阴”的。
是的,“虚度光阴”。这个词似乎还不够,还要加上“耗费毕生精力”,“不断变换着花样”,这不正像是一块牛皮糖吗?作者正是以一种“虚度光阴”的写法,让我们对于他所想描述的“牛皮糖”有一种更加直观的理解。
吉姆先生的童年以及青年时代是孤僻的,是在混混噩噩的自娱自乐中渡过的。菲茨杰拉德先生在带有意识流色彩的“啰嗦”写法中,以一种跨越,交错时空的上帝视角,将吉姆先生的身世背景展现出来,他的长处、他的孤僻、他的浑浑噩噩,一切都为他在后续故事中的行为动机的重要解释。
经过长时间的铺垫,主线故事终于展开了,我们的主人公吉姆先生接受了他的老朋友克拉克的邀请去参加舞会。
克拉克·达罗在小说中算是一个重要的配角——最有名的花花公子、与吉姆有交情的老朋友,他每一次出现都推动了小说剧情的发展。他的存在使得不喜欢参加舞会的吉姆有了参加舞会的正当理由。作者也是借他与吉姆之间的交谈引出吉姆的现状,以及南希的信息。还有他那上等的陈年玉米威士忌,也成为了这个故事的催化剂。甚至最后那个早已传遍的南希要结婚的消息也是克拉克告诉吉姆和读者的。可以说作者把克拉克当作童话故事中的小仙女、小精灵一样的存在。
第一个场景是昏黄的大道上,作者精致的文笔渲染出一种混沌梦幻的氛围,似乎象征着吉姆的迷茫纠结的心理状态。吉姆在他那平日里司空见惯的沉思中走向自己的修车铺,将事情的起因,吉姆目前的人际关系,以及人物内心呈现出来。
作为第一个部分,小说的重要角色其实已经全部登场:吉姆、克拉克以及匆匆露了一脸的南希和梅里特。而重点描写的南希显然会成为后文的焦点。
菲茨杰拉德先生擅长描绘一场绚丽奢靡,醉生梦死的舞会。性格孤僻、无所事事的吉姆先生显然是与这样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个旁观的局外人。只不过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牛皮糖一般的局外人。那种热切的舞会氛围很容易感染人的情绪,酒、女人,这两样东西更是让人无法抗拒。即使暂时逃离了舞会,那种与平日迥然不同的世界所产生的魔力依旧控制着他的思绪。
而此时,在繁华世界之外的一处幽静之地,吉姆先生和南希小姐有了第一次交谈,而这次交谈的主角显然是南希。经过前文多次侧面描写,我们终于可以接触到南希这个角色的内核——一个渴望独立、自由、浪漫、风度、不愿意屈居于男性之下的新时代女性形象。但作者通过她的言语与行为却让人感到她的不成熟,使这个人物更加的饱满真实。
舞会结束,但真正的高潮尚未到来。前文虽然对于吉姆的描述很多很多,但就像上面所说,他是一个局外人形象,作者只是以他的视角向我们展示他所遇到的人或事,以及他内心的变化。他是小说的主角,但不一定是故事的主角。而在舞会结束后的赌局中,吉姆真正地成为了故事的主角。这一段故事简直顺理成章,前文多次提到吉姆的才能和南希的嗜赌似乎都是在为此作铺垫。吉姆如同救世英雄般拯救了南希的钱包,这也让渴望浪漫的南希对他倾心,当然,是在酒精与舞会的催化下。而南希的那梦幻似的吻与告白,仿佛宣告着吉姆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也许一场爱情真的能够让一个牛皮糖一样的浑浑噩噩的人改变,而吉姆似乎拥有了足够的动力去挣脱现有的生活。作者用了大量篇幅描述了吉姆“蜕变”的内心,仿佛又将出现一个通过自己努力实现美国梦的例子。可惜这终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会随着克拉克传来的消息破碎,之前一切的心理活动如泡沫般幻灭。
最后在炎热的天气中,吉姆再次陷入浑浑噩噩当中,像牛皮糖一样变着花样“虚度光阴”。
在这暑气熏人的大热天里,没有什么事情会重要得让人放不下的。整个人生也好比这天气一样,只要天一热起来,无论什么重大事件都会变得无关紧要了,人人都在眼巴巴地等着熬过这大热天,盼望着凉爽天气的来临,像女人用她那温润娇嫩、充满爱意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疲惫不堪的额头一样。
我的解读
菲茨杰拉德先生的著作我目前就只看完过一本,即他那部家喻户晓的《了不起的盖茨比》。那部作品中所描绘的挥金如土的奢华生活与梦醒时分的孤独迷茫之间的转换着实令我惊叹。
与那部小说所相似,这个短篇中也描写了一场奢华绚丽的舞会,舞会中的男男女女沉浸在那热切的梦幻的氛围当中,虚度着他们的光阴。
吉姆,这位牛皮糖一般的人物,的确是在无所事事的生活中消磨着自己的人生。他的心态在舞会事件中不断地变化,从逃避,旁观,到被吸引,出手,再到决心改变……他的内心是在不断纠结中度过的。看似复杂,但实际上他在客观世界中什么都没做过,除了那场赌局。他做事情总是陷入他那司空见惯的沉思中,但是到了最后,他却能毫无犹豫地放弃。一繁一简之间尽显可笑与讽刺,正如同牛皮糖一般,费了大半天的劲儿,却纹丝不动。
而南希,这位向往着浪漫、自由的女性,的确是非常的富有魅力的,也是受人喜爱的。然而从她的言行和事迹中也体现了她的不成熟,没有分寸,乃至最后害了自己。她只是如同一个小女孩一般盲目地追逐着那些闪闪发光的美丽之物,拙劣地模仿着自己的偶像,却丝毫不知其背后所代表的真正意味与代价。她只是享受着自己的任性,生活在自己天真的梦中。当她真正要为自己的玩笑,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时,却是“一路哭喊着跑回城里,也吓得要死”。
在那个爵士乐时代中,向吉姆这样的牛皮糖和南希这样的姑娘并不少见,甚至在当今这个世界中,你也很容易在自己的周围找到这样的形象。他们在自己的幻梦中虚度时光,有一千万中借口沉迷于看似“安乐”的生活不愿改变。也许时代所展现的一切,已经让人们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只能浑浑噩噩的做一个牛皮糖。
我的摘记
这篇传奇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在那片像牛皮糖一样的土地上造就出来的,其具体方位大概就在上述这两座城市之间的某个地方——那是一座拥有四万人口的小城市,在佐治亚州南部已经混混沌沌地沉睡了四万年之久,在其休眠状态中偶尔也会抖动一下,喃喃自语地嘀咕着曾经在某个时候、某个地点发生过的一场战争,可惜那场战争人家早已忘却不知有多久了。
四月里的一天,在黄昏后的暮光中,一派柔和的、灰茫茫的雾霭不知不觉已从天而降,缥缥缈缈地弥漫在棉田间,笼罩在这座闷热的小城的上空,吉姆模模糊糊的身影斜倚在一排木栅栏上,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举头凝望着高悬在天际的月晕,月晕下是华灯初放的杰克逊大街。
当暮色越来越浓、渐渐化作了蓝色的背景衬托着一轮明月时,他漫步徜徉在这座热气熏人、到处散发着扑鼻的辛辣气味的小镇中,朝杰克逊大街走去。各家店铺都在忙着关门打烊了,最后的那批购物者也在四散离去,踏上了回家的路,整个这一幕似乎给人以一种如梦如幻、天地在轮回旋转般的感觉,如同坐在儿童游乐场里慢悠悠地运行着的旋转木马上一样。远处的街头集市已经摆出了一长溜五颜六色、灯火通明的摊位,也为这夜色带来了一阵阵杂乱喧闹的乐声——有马戏团的汽笛风琴奏出的东方舞曲,有畸形动物展览馆门前吹响的令人感伤的喇叭声,也有手摇风琴拉出的《回到田纳西老家》这首歌欢快的乐曲声。
看见她双手叉腰站在那儿,低声说了句什么,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吉姆心头刹那间泛起了一股以前从未体验过的非常怪异的刺痛感。似乎有一道光芒从那一对人之间倏地一闪而过,那是片刻之前还让他感到温暖的那个太阳射出的一道美丽的光束。牛皮糖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长在阴暗处的一棵杂草。
牛皮糖踱出屋子,来到外面游廊上的一个谁也不会来光顾的角落里,那里很幽暗,恰好处于洒满草坪的月光与舞厅透着光亮的那个单扇门之间。他在那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然后便随手点起了一支香烟,任由自己毫无头绪的思绪渐渐陷入了沉思冥想之中,那是他平日里司空见惯的一种情绪状态。
他“啪”的一声又把灯关了,走到窗前,两只胳膊肘撑在窗台上,两眼茫然地望着越来越深邃的清晨时分的天际。随着情感的渐渐复苏,他感受到的第一个直觉是一种没出息的沮丧感,一种隐隐约约的痛楚,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太灰暗了。似乎有一堵高墙突然拔地而起,而且在不断向他逼近,把他团团围在了垓心,那是一堵实实在在、伸手可及的高墙,如同他那一贫如洗的房间里的那堵白色的墙壁一样。